“繩索有反應了，他們還沒死！”

一直手裏拉緊了繩索的李梓桑興奮地一叫，並回頭朝後面的衙差道，“都給我使勁向後拉，把他們拉上來。”

眾人都是一喜，開始合力往後拉。

莫笑雙手握在一起，緊張地盯著斷崖看，雙腳好幾次都不由自主地往前踏，感覺到腳下泥土的松軟才又退了回來。

一會兒，先冒出來一個頭，是重樓！只是一個頭頂她就認出來了，是重樓。

莫笑內心頓時歡呼起來。

他果然好好地，果然好好地。

剛剛看到平地的重樓一擡眸就看到了不遠處正緊張地盯著自己望過來的莫笑，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她為他緊張，他心裏特別的甜蜜，像吃了糖一樣。

剛才在崖下的驚險經歷瞬間已經變成了過去，他居然已經開始期待某女答應的那一桌子菜了。

朝莫笑一笑，重樓在繩索上借了點力，腳往崖上一踢，從崖下一躍而起。眨眼之後，他已經落在了莫笑面前，手彎裏還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兒。

眾人一看那人正是許世傑，此時已經昏迷了過去，一身血汙，臉色蒼白得可怕。

“世傑！”許世聰搶先跑了過去，將許世傑從重樓的手裏接過人來，慢慢地放在地上。

剛放下，許世聰就驚得呆坐在地上無法說出話來，臉色跟躺在地上許世傑一樣的蒼白。

“莫笑，快來看看。”重樓朝許世傑一看，也是一驚，急忙叫莫笑。剛才他只顧著閃避巨石和救人，根本沒有註意到許世傑受傷這麽嚴重。

莫笑跑過去，只見許世傑早已經成了個血人，一根手指粗的斷枝直插進他的腹中，血水正是從那傷口周圍流出來，染濕了整個身體。看來那突崖雖然托住了他，上面生長的小樹卻沒有讓他好過，這個位置，稍有偏差就是喪命。

莫笑先是抓起他的手腕，三指往他脈上一探，脈息還有，只是走行無力，脈管柔軟中空，如按蔥管，顯是失血過多所致。她盯著許世傑受傷的部位眨了一下眼睛，那斷枝直插入腹深長約五厘米，還好剛好避過了腹腔的大血管和主要臟器，雖然失血不少，但性命無憂，只是腹部這傷口處理比較麻煩了。

“怎麽樣？”重樓緊張地問她。

“失血過多，而且腹部受傷了，我沒有帶手術用的工具，不能在這裏處理，得回醫館。”

“好。”重樓把許世傑重新抱回了手裏，朝莫笑道，“走，回醫館。”

“等一下，你們要把我的世傑帶去哪兒，不能抱走他！”許世聰突然站了起來，一臉驚慌地擋在了重樓的面前。

“大哥，世傑受傷嚴重，要回醫館才能施救！”重樓劍眉緊蹙。

“受傷？”

許世聰因為這兩個字全身打了個激靈，從驚楞中醒過來，看了一眼許世傑下腹處那個令人恐懼的傷口，突然一把抓住重樓雙臂，手指甚至深深在掐進了他的肉裏，他雙眼圓瞪，目光裏盡是乞求，“你一定要救世傑，你一定要救世傑！”

“大哥放心吧，我一定會的。”重樓點頭道。

許世聰這才將手一松，黯然地低下了頭。重樓也顧不得再多說了，抱著許世傑越過了許世聰就直接往路邊的一輛馬車過去。那原來馬車的主人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兒，一見是有傷員，立馬下了車讓了位出來。

“謝啦兄弟，馬車我先借用了，你等會去莫家醫館領。”

莫笑也跳上了車，朝那讓出了車來的小夥子說了一句就鉆進車裏照顧許世傑，重樓自是走到車頭從那小夥兒手裏拿過馬鞭打馬便走。

那吃了一嘴塵的小夥兒突然張大了嘴，叫了聲：“等等！”

可是馬車已經絕塵而去，哪裏還等他。

“哎呀，這樣就錯過了神醫姐姐，我是真是……”小夥兒跺了一下腳，撒開了腿追了上去。

也許是太過著急，剛才重樓抱起許世傑時根本沒註意到從許世傑身上滑落了一個物件。

可是卻沒有逃過李梓桑的眼睛，重樓剛上馬車，他就將物件彎腰拾起。

“機關盒子？”

他雙眼一瞇，嘴角一撇，不錯，正是機關盒子。

一個跟許世聰房間裏的那個和重樓手裏的那個一模一樣的機關盒子。

但是師爺不是說這機關盒子只有兩個麽，師爺號稱百事通，他的情報一向很準。如果說他的話沒有錯的，那麽又怎麽解釋這個從許世傑身上掉下來的機關盒子呢，是許世聰給許世傑的？還是許世傑把送給重樓的那個盒子又拿了回來？

從時間上看，明顯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這盒子是我的。”許世聰望著李梓桑淡淡地說。

李梓桑一回頭，望著他，眼裏一股犀利的光直射過去，似要將許世聰看穿一樣。

“你可要想清楚再說話，我再問你一次，這盒子真的是你的？”李梓桑正色又問了一次。

“是，是我的。”許世聰肯定地再次說了一遍。

“好。”李梓桑揚了揚手裏那帶血的機關盒子，“我如果沒猜錯，這裏面的東西就是我要找的東西，是吧，許大公子。”

“沒錯，既然李大捕頭已經發現了，我狡辯也是無益。”

“好，倒是個爽快的人。”李梓桑把盒子往前一遞，“打開！”

許世聰將盒子拿在手裏，簡單的撥弄之後，木盒的機關開了，他並沒有打開，而是直接遞回給李梓桑。

盒子在李梓桑的手裏打開，只是一眼，他便確定了，關上盒子，他朝許世聰道：“許大公子，我想你可以跟我去一趟衙門了。”

莫家醫館，所有的人奔走不停，最後靜了下來，聚在了內院花廳門外。

新做的羅漢床又被劈平了，許世傑躺在了上面。

莫笑甚至慶幸了一下，還好新做的尺寸大了一些，不然，許世傑就得小腿搭在下面了。

“小姐，你可一定要救救他。”甘草望了一眼床上躺著的人，又望著莫笑，一雙眸子竟然帶著些許淚花。

莫笑並不知道甘草與許世傑有過一面之緣，只當她是心疼這個年輕的少年。因為就算是昏迷之中，他也是雙眉緊蹙，似是十分痛苦。

“放心，有小姐在呢，他死不了。”莫笑安慰這個善良的小姑娘。

這時重樓已經按莫笑的吩咐把許世傑一身血汙的衣服剪開脫掉了，露出腹部那觸目驚心的傷處來，。

甘草咬著牙才沒讓自己驚呼出聲，看了一眼便轉開了頭不敢再看。

“準備手術！”莫笑推過來一輛小木車，上面鋪著幹凈的白布，白布上面是劉掌櫃早已經準備好的一系列手術用具。

“是！”甘草快速地理好心緒，應道。

“消毒，鋪巾。”

“尖刀。”

“鉗子。”

“鑷子。”

“棉布。”

“火鉗。”

“止血散。”

……

房間內，莫笑、甘草和死神賽跑。

房間外，聚集著一堆焦急等待的人。

李梓桑和許世聰也在。李梓桑盯著許世聰，許世聰卻一直垂頭看著腳下，一動不動，只是臉頰的肌肉繃得緊緊地，耳朵豎得直直地，仔細傾聽著房間裏的每一絲聲響。

莫笑每一次的吩咐，每一聲的語氣，他都沒有放過，直到聽到莫笑一聲，“好了，把傷口包紮起來吧。”他才擡頭看向門口。疲憊的眼睛裏晃動著緊張的光芒。

門開了，重樓一臉興奮地走了出來，看到許世聰就道：“大哥，手術很成功！樹枝取出來了，傷口也縫合好了，莫笑說沒傷到內臟和大血管，性命應該是沒問題了，只是失血太多，一時還沒辦法醒過來。”

許世聰淡淡一笑，眼裏卻流出半滴清淚，“活過來就好，活過來就好了。”

李梓桑走了過來，望著許世聰道：“好了，這下你應該放心了。你答應過我的，看到許世傑沒事，就跟我回衙門，可別失言的好。”

重樓皺著眉頭望向李梓桑，“我大哥為什麽要和你去衙門？”

李梓桑從懷裏掏出剛才的機關盒子，遞給重樓：“因為這個，你打開看看就知道我為什麽請許大公子去衙門了。”

“機關盒子？”重樓一訝，然後從李梓桑的手裏拿過來，手指輕輕一掀，盒蓋就打開了，原來已經有人解鎖了。

盒子打開，卻不是春宮圖，而是一本燒了大半的書，書面上還有三根銀針。這兩樣東西正是原本放在許世傑放給他的機關盒子裏面的，也是剛剛許世聰幫他解釋打開時他才看到的，更是在回來的路上，許世傑從他手裏拿走並說要找個地方埋起來的。

只是為什麽在這裏，在李梓桑的手上，感覺到盒子上還殘留的血跡，他有些明白了。

“這……”他望著許世聰，想期待他說些什麽，但許世聰卻沒有說話。

“我想，還是我來告訴你吧。只是希望你聽到了不要太過驚訝才好。”李梓桑道。

他從重樓的手裏拿過機關盒子，將機關一鎖仍放回懷裏，然後又朝重樓道：“這就是我一直要找的東西，也是你一直想追查的真相。十年前，王富貴用銀針殺死了許百勝，他以為他做得很嚴密，卻不知道原來當時許世聰就藏在了房間裏的衣櫃裏，看到了王富貴做的一切。十年後，許大公子為了報仇，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慫恿江永心用同樣的方法殺了王富貴。許大公子剛才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講清楚了。至於其他細節……”

李梓桑說到這裏望了眼許世聰，道：“其他的話到了堂上再慢慢說清楚吧。”

說完，望了眼門裏面，還沒什麽動靜，也就是許世傑還沒醒過來，但他已經不可能再等下去了，他看向許世聰道：“我答應你的已經做了，現在該履行你答應我的了吧。”

重樓往許世聰面前一站，朝李梓桑道：“不對，那盒子是我的，王富貴是我殺的。實話告訴你吧，剛才我……”

“二弟！”許世聰大叫一聲打斷了重樓，“不用護著我了，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你這樣只會讓我們都卷進去，到時我脫不了殺人的罪，你也白添一條阻差辦公的罪。”

重樓一楞，現在還只是物證而已，可是許世聰卻好像已經不做任何努力就急於想將所有罪名一力承擔了。

李梓桑“啊”一聲挑了挑眉，朝重樓道：“你還真護著許家兩兄弟呢，護著許世傑倒也罷了，這許世聰可是本來想讓你成為這件案子的替罪羊的，你不會到現在還沒有猜到吧。”

看到重樓一臉驚訝，李梓桑又道：“看在我之前曾懷疑過你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吧。許世傑送你的盒子早就被許世聰掉了包，而趙秀麗之所以會來莫家醫館報信給莫笑，只是許世傑發現了許世聰的陰謀告訴了趙秀麗，這是許世傑所為，可不是許世聰對你手軟了。事後許世聰將許世傑軟禁，並約了你到破廟一聚說要為你解鎖，其實不過是一計未成另施一計。本來也是一條好計，但卻被成功逃脫的禁錮的許世傑以身相替，所以你現在才好好地站在這裏，而裏面躺的是許世傑。”

李梓桑說完自己也覺得甚是唏噓，這一家三兄弟，恩恩怨怨夠亂的，一個要害，一個要救。最後只是苦了最心地善良的那一個。

重樓神色一黯，其實從李梓桑上門來搜查機關盒子時他就猜到了，只是不想承認，或者說還抱有希望，所以他明知道是陷阱的可能性更大，他還是去了城西破廟。他不願意放過那一個證明許世聰並沒有真心陷害他的唯一一次機會。

對於許世傑，他是從心底裏當成親弟弟一樣疼愛，對於許世聰，也許是他總能在他的身上看到一些許百勝的影子，所以，他對他不但有大哥之情，還是一種寄托，對許百勝思念的寄托。

原來一切真的只是許世聰的計謀。

只是，他也沒想到許世聰連這個都向李梓桑說了。

做了那麽多要陷他於死地，卻又一再在關鍵時候給他掙紮自救的時間。在證物暴露之後，連一點辯解都沒有就直接承認了一切。

重樓搖頭，許世聰，他是越來越無法理解這個大哥了。

“說清楚了也好，這下你就全知道了，我也不用做什麽遮掩了。”許世聰淡淡地朝重樓道，“我說過，只要你救了世傑，許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了。我自己犯下了事自己去承擔，就算是判個斬立決我也不會後悔。”

“大哥……”

重樓剛剛叫了聲大哥就被許世聰揚手打斷了。

“現在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承認我是因為貪念太深才會不念親情對你下手，但世傑自始至終卻是真心把你當二哥看的。這次若不是他發現了我的計劃以身相替，我想摔下懸崖的那個就應該是你了。不管怎麽說，我欠你的，我來還，而你欠世傑的，你也得還。”

許世聰這句既是道歉，也是警告，他知道他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他的能力，只能用道義去捆綁他。

他也知道，若是重樓，這個許家二公子不念親情，那許世傑一定不是對手。

但他賭他會念親情。

想想真是諷刺，他不顧親情要置他於死地，卻在此時賭他會顧念親情。

許世聰仰天一嘆，許世聰啊許世聰，你為何被豬油蒙了心，竟做出這等事來。

只是世上從來沒有後悔藥，自己釀的苦酒活該自己嘗。

一聲嘆息之後，許世聰朝李梓桑道：“走吧，李捕頭。”

說完轉身就往外走，李梓桑見了聳了聳肩，呵呵，還挺幹脆的嘛。

李梓桑朝有些怔楞的重樓拍了拍肩，“之前真是對不住啦，把你看成嫌疑犯了。改天請你喝酒算賠罪。對了，我得走了，等會記得告訴莫笑哈，我先回衙門了。”

說完，李梓桑趕緊跟上了許世聰。

此時最高興莫過於就是他了。這一次是真的抓到了兇手，破了這個大案了，而且是破一解六，環環解。許百勝、紅辣椒的養父、富商、王富貴、賈興財、江永心，甚至那個賭徒，所有的命案都可以畫上一個句號了。

那他應該有很長一段時間可以好好地進行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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